最近只逮着雷蒙一个薅稍稍有点审美疲劳,是不是考虑从其他角色的视角和思考做一些侧面描写,比如露西亚,对男士稍微不感冒
watermallen:↑最近只逮着雷蒙一个薅稍稍有点审美疲劳,是不是考虑从其他角色的视角和思考做一些侧面描写,比如露西亚,对男士稍微不感冒
且他角色的侧面描写已经在做了啊。露西娅倒是一个好建议。作为小姐未婚夫的男性角色的出现不可避免的,但他不会是主线。
謝謝各位。
重要事情說三遍。
更新條件查看一樓揭示板。
如有不明地方,請提問。
第四章
第一小節:歸程
馬車的車輪在碎石鋪就的道路上輕輕顛簸,木製的車輪發出細微的吱嘎聲。我坐在馬車的角落裡,手指緊握在膝頭上的裙擺上,手心不自覺地滲出了一層薄汗。視線在眼前那道纖細優雅的身影上停留太久,連自己都察覺到那份過於執著的注視。
瑪德琳小姐坐在對面,她依舊那麼完美。她的雙眼輕閉,倚靠在柔軟的車壁上,看似沉睡。她的睫毛長得讓人羨慕,像兩排精緻的羽扇,在她如瓷般的肌膚上投下淡淡陰影。金色的髮絲,隨著馬車晃動而輕輕晃動。
為何那天夜裡,她與加布里埃爾閣下一同前往那樣的場所。那不是絕不她這種大小姐應該出現的地方——港區酒吧。那裡充滿下等人的喧囂和煙味,與她的高貴身份格格不入。我靜靜等了一夜,直到陽光照到窗邊,她才回來。
第二天,她又去了工匠區。這一次帶著雷蒙。依然,沒有帶上我。
「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這個問題這兩天在她心中不停翻湧,無聲地搖撼她的思緒。主人從未責罵過她,也從未表露過不滿,但那份距離、那份冷落,卻比任何責罰都讓人難以承受。是她太過自以為親近?是她太過依賴那份寵愛?她知道自己不該妄自揣測主人的心意,但她還是忍不住。
像是感受到我的目光,她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那雙眼睛——那雙如藍寶石般的眼睛,彷彿閃爍著微光。乾淨、明亮、奪目得讓人不敢直視。
她微微抬起一隻手,纖長的手指輕輕拂過耳畔的金髮,那動作如緩緩展翅的天鵝,優雅得讓人屏息。細緻的指節、完美的弧線——即便只是那麼一個小動作,也帶著精緻的儀式感,像是整個世界都因她而靜止。
然後,她對著我笑了。
那笑容像春天初綻的櫻花,美麗,柔和。她的唇色如剛熟的櫻桃,薄薄的雙唇上下輕輕一抿,柔聲問道:「怎麼了?」。
我彷彿被雷擊了一樣僵住了。聲音遲疑,慌張得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沒……沒什麼……小姐。」
可她並沒有被我的敷衍打發。下一刻,她竟伸出那雙雪白柔嫩的小手,主動地,握住了我冰涼而有些僵硬的手。她的掌心溫熱,指尖如絲綢般細滑。我不由得一顫,幾乎無法置信這份親近。我怔住了,手指在她的掌心微微顫抖。
「我最近確實……有些冷落妳了呢,露西婭。」
語氣輕柔,不帶責備,卻像是一把細細的銀針,刺進我心裡那個軟軟的地方。鼻子突然一酸,眼眶也熱了起來。我急忙低下頭,努力克制著那些不該出現的情緒,但指尖仍然傳來她溫熱的體溫。
「克萊蒙家和羅謝福家的婚姻對家族來說很重要,妳也明白的。」她低聲說著,眼神飄向窗外那片蔚藍的天空。「而雷蒙……他剛經歷了一些事情。」
我輕輕點頭,我親眼見證那件可怕的事。雷蒙確實死了,卻又回到她身邊。像是一個從死亡中爬回來亡靈,一個一生只為她而活的影子。
她的目光轉向通往車夫座位的小窗,那裡,雷蒙靜靜坐著。她看著他,眼裡浮現出一種說不清的情緒——既不是愛,也不是依賴,更像是一種……命運般的連結。
「他已經和我簽下了最神聖契約,」她說道,「即便是死亡,也無法讓他背叛我。」
我輕輕吸了一口氣,喉嚨有些緊,然後我鼓起全部的勇氣,用顫抖的聲音問道:
「那……那我是什麼呢,小姐?我,是您的什麼?」
她轉回頭看著我,那雙藍眼眸彷彿能看穿我靈魂深處最柔軟的部分。接著,她輕輕一笑,溫柔得讓我差點落下眼淚。
「妳是我的貼身伴讀侍女啊,露西婭。」她語氣中沒有半分遲疑,「在聖蘭諾學院的日子裡,我會需要妳的幫助,很多很多。」
這句話像是一束光,照進我內心那片灰暗而懷疑的角落。我突然覺得,所有的等待、冷落、不安與自我懷疑,都有了意義。她記得我,她信任我,她說她會需要我——這樣的我。
我的心一陣發燙。眼淚差點奪眶而出,但我努力地吸了吸鼻子,低下頭,用力握住她的手。
「是,小姐……我會一直在您身邊的,無論您去哪裡,無論……我是不是被留下來,我都會在的……」
這一刻,我的世界重新點亮了。因為她親口告訴我——我是她的「侍女」,是她需要的「人」。而這,就已經足夠。
她再次溫柔地握了握我的手——那一下用力不重,卻讓我感覺彷彿被什麼烙在了心上。然後,她鬆開我的手,左手輕撥開馬車門的小窗簾望向窗外,外面的群山正隨著馬車前行而緩緩退去。接下來的旅程,她沒有再開口,我也不敢打擾。於是我就那麼靜靜看著她的側臉,任馬車穿過林道、越過河流,一路奔回我們的家。
當我們抵達克萊蒙莊園時,太陽已經低垂在地平線上,整座莊園籠罩在金色與陰影交錯的光芒中。寬廣的前院鋪著平整的大理石,早已整潔如新。僕人們整齊地站在道路兩側,穿著整齊的制服,姿勢筆直,臉上掛著訓練有素的微笑。他們早就知道大小姐即將歸來。
亨利拉住韁繩,四匹高頭駿馬齊齊停下,馬蹄輕踏地面,發出沉穩的聲音。車身微微晃動,我知道——那是雷蒙從駕駛座跳下了。他向來敏捷又聽話,此時此刻,他一定已經俯伏在小姐那側的車門下,等待她——如同一張等她踏上的踏凳。
我本想先下馬車,繞到對面去為她打開車門,攙扶她下車。然而,就在我伸手觸碰車門的瞬間,她卻自己打開了自己那側的那扇車門。我驚愕地停住動作,睜大雙眼看著她——她優雅地伸出鞋尖,在華麗的裙擺一陣擺動後,她跨出了馬車。
此時,陽光正巧灑落車門邊上,她嬌小卻無比高貴的輪廓上,金色的光從她的髮絲縫隙中透進車廂,照得我一時有些恍惚。
她的另一隻腳跟著,優雅地跨出馬車,邁出優雅的一步,站穩,走下馬車。
我愣在原地,直到一秒後才回過神,驚慌地快步追上。
她是光,而我只是——跟隨在光影之後的影子。
我慌亂地提起裙擺,幾乎是小跑著踏出了馬車。在邁出馬車的那一刻,完全沒注意自己的腳落點。直到右腳高跟鞋的鞋跟「啪」地一聲踩下,下一瞬,我才驚覺——那不是地面。
那是他的背。
「啊……!」
那聲悶哼從腳下傳來,低沉而壓抑,彷彿是從胸腔被硬生生擠出的痛苦。我的腳底傳來一種異樣的觸感——既不堅硬,也不滑動,反而……柔軟而穩定,如同某種肉與骨交錯的彈性踏板。他沒有動,連一點晃動都沒有。
我猛地停住,腦中一片空白。幾乎反射性地想收腳,但重力已經將我整個人壓在他背上。
「對、對不起……!」我驚慌失措地向他道歉,卻來不及俯下身去查看他的狀況。因為我的主人已經邁步往前,我不能停留。
只得加重那一下踩踏,把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那柔軟卻堅持不倒的背上,藉力將左腳跨下馬車,一個踉蹌之後,趕忙小跑步跟上。我聽到背後還傳來他再度壓抑的輕哼,心裡更是五味雜陳。
我只好咬緊嘴唇,用力壓住心中的罪惡感,竭力擺出侍女應有的姿態,緊緊跟在她身後半步距離,不敢有任何遲疑。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心裡一遍遍地默念,卻無法發出聲音。
第二小節:書之山
瑪德琳一踏入莊園大門,迎面而來的是那位總是西裝筆挺、鬍鬚修整得一絲不苟的管家——菲利普。他那雙銳利而有禮的眼睛在見到她時閃過一絲笑意,立即快步上前,低下頭行了個優雅的禮。
「大小姐,盧米耶爾城之行辛苦了。」他的聲音如往常一樣沉穩,帶著恰到好處的尊敬與親切。「這次代表公爵大人的首次外交場合,想必……非常順利吧。」
話音剛落,他那雙眼便忽然眨了眨,像是話還未說盡,藏著什麼趣事。
瑪德琳微微一笑,神情無害又甜美:「順利得很,菲利普。不過你怎麼一直眨眼睛呀?是有什麼話想說,卻不敢說嗎?」
菲利普露出一個帶點狡黠的笑容,佯作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回大小姐,這件事還真與您有關……」他向她微微欠身,「負責採購您學院第一年書單的人員,今日剛從帝都歸來。據說當他們聽聞這是『帝國之光』親自擬定的書單之後……」他的語氣刻意放緩,「不敢有半點怠慢,立刻找來帝都最大的書商、最專業的抄寫員,日夜連軸,翻遍整座圖書城,只為不負所託。」
他再次眨了眨眼,眼神像是孩子般藏著惡作劇的光。
「那麼……書呢?」瑪德琳略帶好奇地偏了偏頭,雙手輕挽裙擺,一步步向內堂邁去。
「早已整整齊齊地堆放在圖書室。」菲利普語氣輕快,嘴角微揚。
當她推開圖書室的雕花木門時,眼前的景象讓她整個人怔在原地。
那不是書堆,那是——一座山。
一座由紙張、封皮、抄寫筆記、參考資料、精裝本、補充講義、延伸閱讀與推演文獻所構築的……高聳書山。
比五天前聖蘭諾學院正式發來的書單,多了足足三倍還不止。書架早已塞滿,剩下的書乾脆以完美的對稱方式堆疊在桌面與地板上,甚至連窗台上都放著幾本字跡細密的薄冊。
瑪德琳眼角一抽,眉毛不自覺地跳了一下。
菲利普走上前,輕咳一聲:「在您前往盧米耶爾城後不久,艾德蒙閣下——也就是我們最尊敬的院長大人,亦即……您的叔公——又陸續寄來了幾封信。」
他頓了一下,笑意藏不住:「每一封信,都是一份補充書單。他說——若您覺得這書單太過沉重……也不是不能談談。」
瑪德琳皺起鼻子,雙手環胸,嘴巴嘟了起來:「談談?」
「是的。」菲利普笑容越發正經不住,「不過他也特別註明了,若您想當面與他『交涉』,必須親自來到院長室……然後當著他的面,喊他一聲:『親~愛~的~叔~公』。」
「……!!!」瑪德琳瞬間臉紅,鼓起兩頰,一臉羞憤地看著那堆成山的書,彷彿它們就是艾德蒙那滿滿“惡意”(愛意)的化身。
她高跟鞋用力一跺,「喀」地一聲,踩在腳下那柔軟的地毯上。再用力一扭,把那細緻的花紋踩到扭曲變形:「這老頑童……他又在捉弄我!」
菲利普輕輕一笑,眼神中卻閃過一絲極為柔和的憐惜與驕傲。他知道,那個世界最聰明的老頭,從不願多教任何人,卻為這個女孩準備了整整一座知識的山。
——這不是懲罰,而是一種期許。
他默默地退下。
瑪德琳站在那座書山前,指尖猶豫地掃過一本本厚重的書冊。
她的目光停在其中一本最顯眼的書上——牛皮精製包裝,書脊處以金箔烙印壓出清晰優雅的字母,那字跡是拉丁文,古老、莊嚴。
《Imperium Historia I》——帝國歷I卷,作者:Edmond de Clémont。
她的唇角微微勾起一抹笑,伸手將那書小心地取下。書皮傳來一股厚實的觸感,牛皮經過多次油處理與壓紋加工,邊角還有細緻的金線縫製,封面上的金字在陽光下閃爍著奢華的光。
她翻開書頁,只見潔白的羊皮紙上,字體密密麻麻地佔據了整個版面,像一群排列整齊的螞蟻,一行行、一頁頁,無比精緻。
筆跡是人工抄寫——而不是普通的筆工,而是宮廷級的專業抄書人,連字距與字體高低都準確得近乎苛刻,簡直像是某種藝術品。這樣的字跡,在帝都,只有極少數手工抄寫坊能做到。
翻至最後一頁,細緻的註記寫著:「全文共計三十萬字。手工抄寫,耗時十三日夜。」
她指尖輕輕撫過那些字,內心難得地靜了片刻。
她不是不知道這本書的價值。
這不僅是她叔公——那位被稱為「帝國之光」的艾德蒙親自撰寫的歷史大作,還是極少數沒有公開流通、只在高貴門第之中手抄傳閱的版本。每一本都獨一無二,每一頁都耗費大量人力與資源。
就算是這樣的家族——克萊蒙公國,這樣的一本書,也不是隨意就能擁有的。若是放入拍賣行,單是這一冊書的價值,足以讓一戶中等貴族家削減一年的宴會支出。
對於帝國底層的農奴而言……這是用一生的積蓄,也絕對不可能買到的東西。
甚至不止是錢的問題,他們這一生都不會有機會「見到」這種書的存在。
她捧著這本書,看了幾頁,又輕輕闔上,書頁間有微弱的墨香殘留。那是皇室內廷專屬的墨水,墨香中夾雜著微微檀香氣息,像一段時光的封印。
她眨了眨眼,唇邊浮現一絲難以言喻的情緒。
她輕輕地將《帝國歷I》放回書山頂端的位置,纖細的手指很快又被另一冊同樣華麗的書吸引。
那是一本稍微小一些的牛皮書,封面光滑細緻,依舊是金箔壓字,依舊是拉丁文,古奧又精準:
《De Geometria》——幾何論述。
她微微皺起眉頭,滿臉疑惑地翻開書頁。
書內的排版整齊到近乎苛求,每一頁都以手工尺線繪製,一條條筆直的細線將紙面切割成嚴密的結構,彷彿這不是一本書,而是一份建築藍圖或軍事戰略圖紙。
在那些標示清楚的段落中,是各種圖形模型:圓、三角、五邊形、二十面體、椎體剖面、座標投影……還有精確的角度與比例標示,搭配密密麻麻的註解,宛如一位古典數學家的靈魂被封存在羊皮紙中。
她瞪大雙眼,看著那些看起來完全不屬於「貴族淑女」的圖形,臉上慢慢浮現出一副「???」的表情。
「我為什麼要學幾何?」她喃喃說出聲音,指尖輕敲著書頁某一個棘手的三維投影圖。「這……這確定不是叔公又在玩什麼惡趣味嗎?」
她想起那位總是一臉溫和、鬍子雪白、笑瞇瞇的老人,腦中自動浮現出他說出「這是為了妳的將來」時那種狡黠而又不容拒絕的語氣。她嘴角微微抽動,覺得背後隱約浮現了某種沉重學術地獄的陰影。
「我可是貴族千金,是未來要參與宮廷與外交的人欸……我為什麼要搞懂圓周角定理?還要證明它?」
她翻了幾頁,愈發確信這不是什麼通識入門書,而是硬核的學術書本。圖像配上拉丁文專有術語,對照筆記裡的註釋,她甚至看見了幾處艾德蒙本人親筆的修正標註——筆跡優雅,語氣冷靜,但裡面寫著的,是某某公式在過去二百年間的誤解與補正。
她當場頭皮發麻。
「叔公,你認真的嗎……」
她將書蓋上,一邊苦惱地抱著它。
「小姐!」
露西婭在這時走進了圖書室。
「妳來得正好。」瑪德琳輕輕撐著臉頰坐在椅子上,手中仍抱著那本令人頭皮發麻的《幾何論述》。
她優雅地抬起一隻手,伸出纖細的指尖,輕輕地——指向書山的一角。
「去看看那本書吧,露西婭。」她語氣輕柔,帶著一絲戲謔。
露西婭小心翼翼地走過去,彎下腰,取起那本被指中的大冊。她的指尖觸到書封時明顯一怔——書皮沉重、質地極好,是貨真價實的牛皮。
她定睛一看,嘴唇微微動了一下,用已經生疏許久的語感艱難地讀出書名:
《Historia Architecturae Imperii》
——帝國建築史。
她的聲音輕而遲疑,像是試探,又像是在確認自己的記憶。
「小姐……」她轉過頭,有些不確定地抬起書給她看,語氣中滿是困惑,「這是……帝國建築史?」
瑪德琳嘴角的笑意更深了,調侃地說道:「是啊,露西婭,我的叔公似乎認為,身為一名貴族少女,除了歷史、哲學、幾何……還應該熟悉建築。」
「也許哪天,我會需要親手設計一座宮殿呢。」
露西婭一時說不出話來,只是低頭看著書頁上那些龐大建築的透視圖與結構剖面圖,配著嚴密的比例標註與用詞講究的註解,一時間竟無法確定這到底是給建築師看的,還是給即將成為聖蘭諾學院學生的貴族千金準備的「基礎課程」。
她低聲道:「這……這也太難了……」
「嗯?」瑪德琳歪了歪頭,笑得像只抓住獵物尾巴的小貓,「妳不是曾經也學過拉丁文嗎,露西婭?」
露西婭臉頰微紅,小聲道:「……學過……但沒學這麼難的書……」
「那就該複習了呀。」瑪德琳眨了眨眼。
「畢竟,作為我最親近的伴讀侍女——如果我看不懂的時候,妳也要幫得上忙,對吧?」
露西婭低下頭,緊緊抱著書,心頭驀地湧上一股說不清的情緒。她終於被小姐視為一名被需要的人。
瑪德琳望著眼前這一座令人窒息的書山,她的腦海忽然浮現出某個熟悉的身影——艾蕾諾爾·德·西勒斯。
她幾乎能想像到,那位損友會怎麼調侃她。
艾蕾諾爾拿起其中一本,封面寫著《軍事概要》的書,像是發現什麼趣味小玩意一般,語氣輕快:
「哦呀哦呀——你親愛的叔公該不會是想讓他親愛的小蘋果派去指揮軍隊吧?上馬?戰場?什麼?」她輕笑兩聲,眼神裡閃過一抹促狹,「居然沒有安排幾個奴隸在戰場上讓妳踩著上馬?真是太失策了呢。」
瑪德琳腦中閃過自己穿著長裙、舉著軍旗、在戰場中央迷惘轉圈的畫面,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
接著,艾蕾諾爾又從書堆中抽出一本《金錢與管理》。
「還是說,妳將來要去管理帝國的財政部?坐在陽光不進的辦公室裡,對著又臭又長的稅務報表,一頁一頁地審查?」
她作勢戴上一枚圓形單片眼鏡,煞有其事地咳了一聲,學著文官們板著臉念文件的模樣:
「咳咳……財政報表第十九頁第六欄……嗯?怎麼回事?比去年少了三個銅幣?莫非是第七鄉的農奴在偷懶?還是報表官用了錯的墨水色?這樣要記過哦~」
「怎麼回事?瑪德琳,妳不是一名可愛的淑女嗎?這些粗重的書本和冰冷的數字,看起來比妳的珠寶箱還沉重十倍。這不是為妳準備的,是為那些禿頭老學者或死氣沉沉的公務員的。」
語氣仍是那樣輕柔優雅,卻句句直戳要害。
「而我們的瑪德琳,身為帝國最可愛的貴族千金,怎麼會需要這種東西呢?」她輕笑,語氣變得更像在哄孩子,「指揮軍隊?審查財報?不如回去美美地打扮一下,穿上幾十層裙子參加舞會,把場上的小少爺們迷得神魂顛倒。心情不好了?……讓奴隸們挨鞭子。不就好了嗎?」
想到這裡,她已經可以想像艾蕾諾爾用她那得意的笑容,為自己起上一些「軍事指揮官大小姐」或「財政部新秀瑪德琳」之類的滑稽新外號。
瑪德琳的臉已經微微泛紅,額角泛著些微粉紅,連呼吸都帶著輕快的節奏。
「叔公那個老狐狸……」她咕噥,「我才剛從外交任務回來耶,什麼建築、軍略、財政,真是……一點都不懂女孩子的浪漫……」
她一邊說著,手指卻下意識地輕敲椅邊,像是在尋找轉移怒氣的出口。
她忽然想起剛才腦海中浮現的那段艾蕾諾爾的調侃。
「還是回去美美地打扮、穿上長裙參加舞會、心情不好時,讓幾個奴隸去挨鞭子解悶……」
她的嘴角悄悄翹起來了。
那是一種極輕微、幾乎無法察覺的笑,但卻帶著甜甜的、掩不住的愉悅與一絲……危險。
「嗯……說得也不是沒有道理。」
「正好,剛剛買了新鞭子。可以在他身上試試。」
第三小節:新的開始
聖蘭諾學院,公爵專屬宿舍區。
黃銅雕花的門緩緩敞開午後陽光透過聖蘭諾學院宿舍的彩繪玻璃灑入,一格格斑斕色塊映照在拋光的石地與金絲編織的地毯上。瑪德琳的宿舍不似一般房間,更像一座小巧而精緻的私人宮殿:高挑天花板掛著水晶燈飾,四壁以暖金與珍珠白為主色調,細緻浮雕環繞窗框,連空氣中都瀰漫著淡雅的香草與白檀香氣。
此時,一個披著傷痕的身影在房內默默穿梭。雷蒙正搬運著一只又一只厚重的行李箱,身形微彎,步履沉穩,卻不見一絲喘息。他的衣物薄舊、掩蓋不全,在反光中清楚映出裸露的手臂與側臉上的傷痕——鮮紅、交錯、深淺不一,像是一張用血與皮膚繪成的地圖,訴說著某場肆意卻精準的怒火。在他放下最後一箱行李時,肩膀明顯一沉,動作間不慎牽動了背部傷口,發出一聲壓抑至極的悶哼,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所以,這便是他身上那些新鞭痕的原因?」窗邊傳來柔柔一聲笑語。
艾蕾諾爾坐在一張深紫色天鵝絨沙發上,雙腿優雅地交疊,手中一杯玫瑰花茶緩緩轉動。她的碧綠眼睛掠過雷蒙那赤裸的背部與鎖骨,眼中閃過一絲好奇與玩味的光。
瑪德琳則坐在旁邊的一張雕花椅上,身著一襲繁複的丁香紫絲緞長裙,裙邊綴著銀絲與珍珠小花,襯得她整個人像是從畫中走出的貴族少女。她剛剛放下手中的茶杯,聽見艾蕾諾爾的話,眉尾微挑,唇角抿出一抹淺笑。
「嗯哼。」她聲音軟糯,像是含著糖一般,「那天心情不太好,定制的新鞭子正好到,就順手……練了練手。」
艾蕾諾爾饒有興味地看著她,笑意更深:「妳?親自動手?不是一向只動口的嗎?」
瑪德琳轉身面向她,翹起唇角,故作委屈地聳了聳肩,「在莊園時當然不用呀,行刑人一直在手邊。可到了學院——那些規矩、那些限制,我不親自來,誰來?就……當作是預習吧。」
她說得輕描淡寫,語氣中卻藏著一絲不滿與任性。
「預習啊……」艾蕾諾爾似笑非笑地應著,視線掃過雷蒙那已經佈滿傷痕的手臂,口氣仍甜美如常,「那天妳是穿哪件裙子?我猜你不會捨得讓新款的那件染上血漬吧?」
瑪德琳抿唇一笑,神情滿是驕傲:「當然穿的是蔷薇色那件,新款,裙擺繡著金藤蔓的。可惜,還是沾了點血。不過,很漂亮呢……特別是配著鞭子的擺動,像是在跳舞一樣。」
她語氣輕快,像是在描述一場藝術表演。
那時她正穿著那套絲質長裙,裙擺的金藤蔓,隨著每一下鞭子揮出時輕輕舞動。雷蒙伏在地上,沒有犯錯,也沒有反抗。她的鞭子毫不遲疑地落下,每一道紅痕都是一記毫無節制的發洩。她的裙子在空中劃出弧線,如花綻放,而雷蒙則像是一張空白的畫布,無聲地承受著她心情的每一道筆觸。他痛苦地蜷縮翻滾,但她毫無憐憫,揮鞭的手法優雅而熟練,裙子在空中劃出一道道柔和的弧線,像一場殘酷而絕美的芭蕾。殘酷,且優雅。
雷蒙沒有犯任何錯誤——她只是單純地,想要揍人罷了。
艾蕾諾爾抿了一口茶,輕聲笑道:「預習?哎呀,妳叔公課程名稱難道叫《鞭法概論》?恐怕書山裡還沒那一卷吧。」
「學院的規定上又沒說我不能鞭打自己的奴隸。」瑪德琳輕哼一聲,小手優雅地理了理裙襬,語氣天真甜美。
一旁的露西婭動作輕盈地將瓷壺傾斜,為瑪德琳與艾蕾諾爾續上新茶。熱氣從茶杯中裊裊升起,花香與淡淡的奶香交織在空氣中,與天鵝絨窗簾、金絲地毯構成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優雅與懶散。
這時,一聲輕響打斷了房間的寧靜。
咚、咚。
半敞著的黃銅雕花門被輕敲了兩下,一名年約四十出頭的女子站在門外。她身穿深灰色女管家制服,扣子一絲不苟地繫至頸口,腰間綁著整齊的絲帶,鞋面泛著淡淡的光,顯示出極高的紀律與訓練。她的臉龐嚴肅而端莊,並無笑容,雙手在腹前交疊,身姿筆直,顯然是經歷過嚴格訓練的「老派」僕人。
露西婭立刻放下茶壺,快步迎上前,禮貌地行了一禮,「請問……?」
「我是本區奴隸與僕役總管。」她低聲說道,語氣穩重,「奉命帶領本區僕役,向兩位尊貴的新生覲見。」
露西婭點頭,轉身向房間內通報:「小姐,是公爵區的僕役總管。」
瑪德琳靠在椅背上,優雅地揮了揮手,視線都未挪動,「讓她進來吧。」
女管家聞言,深吸一口氣,帶著訓練有素的穩重步伐走進房內,甫一進門,便行了一個極其標準的深屈膝禮,裙擺落地,頭低至胸前。她的語氣莊重有禮,聲音卻沉穩清晰:
「尊敬的克萊蒙小姐,尊敬的西勒斯小姐,請容許我代表公爵區的管理人員,恭迎兩位閣下入住聖蘭諾學院。我現在帶來了本區的奴僕隊列,他們將在未來為兩位小姐提供一切生活支援——他們引以為榮。」她低聲開口,目光從瑪德琳轉向艾蕾諾爾,顯然是從後者飾有家徽的腰帶認出了她的身份。
艾蕾諾爾與瑪德琳端坐在絲絨扶手椅中,僅僅微微點頭回應。無須起身、無須言語,這樣的致意對她們而言已是極高的認可。
她輕拍手掌示意,隨即有十多名僕役與奴隸有序步入房內,列成整齊兩排。他們年齡不一,但每人身上都穿著潔淨的制服,頭髮梳理得體,膚色雖略帶風霜,卻皆無明顯傷痕或鞭痕,面上表情平靜而恭敬。
瑪德琳撐著下巴,打量著這群新面孔,忍不住湊向艾蕾諾爾,用只有彼此能聽見的聲音低聲耳語:「他們的樣子……和我們莊園的奴隸差好多呀。沒有泥巴,也沒有一絲鞭痕……」
艾蕾諾爾不動聲色地抿了一口茶,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語氣輕柔:「那是因為他們不用睡在妳莊園那種……呃,怎麼說呢——‘泥濘集中營’裡,也不用隔幾天就挨一次鞭子當早點。」
「什麼……?」瑪德琳瞪大了眼睛,眨了幾下睫毛,一臉難以置信,「他們的待遇也太好了吧!」
艾蕾諾爾斜她一眼,笑意加深:「學院的規則啊,小蘋果派。這裡的奴隸不屬於任何一個家族,他們是學院財產,要‘妥善使用’,而不是‘隨意損壞’。帝國這裡說的是‘精準馴養’,不是‘情緒發洩’。」
「哼……我才不是情緒發洩。」瑪德琳小聲地鼓著臉,雖然語氣倔強,但眼神卻難掩被點中痛處的羞惱。
她的手指有些心虛地在茶杯邊緣輕點,像是想掩飾什麼,又忍不住低聲嘀咕:「……那我的心情真的很惡劣。」
此時,那名總管再度開口:「若兩位小姐有任何生活上的需要,請隨時傳喚我或這些僕役。每人都經過嚴格訓練,擁有廚藝、禮儀、清潔、服侍等完整技能,會遵守學院的各項規範,並確保不對兩位小姐造成困擾。」
說完,她再度優雅地屈膝行禮,奴隸們則同時齊聲低頭:「願為兩位小姐獻上最忠誠的服務。」
瑪德琳點了點頭,語氣平淡:「很好,看起來比雷蒙聽話多了。」
跪在牆邊的雷蒙一動不動,像是習慣了這樣的評價。艾蕾諾爾則側過頭,笑著補刀:「至少這些人看起來不像剛從你裙底爬出來的。」
瑪德琳臉色一紅,狠狠瞪了她一眼,小聲地嗔道:「艾蕾諾爾——!」
這時像是想從好友眼中挽回那尊嚴一般,瑪德琳坐在金絲雕花的椅中,輕輕抬起她穿著絲緞宮廷鞋的小腳,在空中優雅地一擺。這動作並不大,優雅又含蓄,卻帶著極明確的意涵。這對克萊蒙莊園奴隸們來說再熟悉不過的信號:「准許匍匐向前親吻她的鞋尖了。」
她從小就學過,母親端坐在陽台的雕花椅上,語氣溫和卻不容置疑地教導她:
「如果他們未經允許便主動接近妳,哪怕是想行禮,那便是逾越。記住,瑪德琳,身為克萊蒙的女兒,妳的鞋子甚至鞋底的塵土都不是他們可以碰的。只有當妳賜予恩准,他們才能親吻妳的鞋尖。」
而她的「恩准」,便是那麼一個輕描淡寫的小動作——腳尖一擺。
如果這是在莊園——那群習慣她氣息的奴隸們會立馬敏銳地捕捉到這一小動作。
他們會立刻跪下,匍匐前行,額頭觸地,雙唇顫抖著湊向她的鞋尖,那是屬於奴隸們對她的「朝聖」。而其中最虔誠的奴隸——他們甚至會悄悄地、幾乎是戰戰兢兢地伸出舌尖,去舔舐她鞋底,彷彿那是從天上掉落的無上恩賜。
那是莊園中的一種日常確認主從秩序的儀式,也是她自幼習以為常的場景。
然而此刻——
整個房間一片死寂。
那些奴隸仍舊垂首站立,一動不動,像是一排被固定住的木人。
瑪德琳的鞋尖停在半空,一秒,兩秒,依舊無人動。
站在一旁的女管家卡羅琳微微皺起眉頭,臉上一閃而過一抹不解與遲疑,她顯然也未察覺那腳部動作中隱含的指令。她只是維持著莊重的姿態,等待下一句命令,甚至臉上浮現了些許疑問的表情。
???
瑪德琳的笑容微微僵住了。她開始輕輕收回腳跟,將雙腿交疊,動作無懈可擊地優雅。
她試圖保持著那幅高貴、甜美的笑容,但唇角的弧度那微微一滯,依舊出賣了她。她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迷惑與尷尬。這裡的奴隸……顯然和她的莊園不一樣。
她側過頭,小聲對艾蕾諾爾說道,語氣中帶著幾分不滿與震驚:
「……他們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這裡的奴隸……難道沒人教?」
艾蕾諾爾啜了一口茶,綠眸裡閃過一絲了然的笑意,輕聲回應,彷彿早有預料:
「因為這裡是學院,不是妳的莊園。他們沒有受過的你們家的特殊訓練。」
「嗯……而且他們看起來好像……被訓練得比較有‘尊嚴’?」
「尊嚴?」瑪德琳小聲咬字,一臉不服氣,「那種東西是給他們用的嗎?」
她突然有些不習慣了。
這裡……不是克萊蒙莊園。
在莊園裡那群衣不蔽體、滿身泥濘與鞭痕的奴隸——即便經常被她鞭打到滿身傷痕,仍會在她鞋尖前低聲哀求,只為能夠舔上一口鞋底的塵土。那是他們愛戴她的方式,也是作為奴隸的身份,表示忠誠的方式。
而這些聖蘭諾學院的奴隸們——乾淨、整齊、訓練有素,卻似乎沒有那種發自骨髓的服從本能。
而瑪德琳的眼神,則落在房間角落那個跪伏的身影上——
雷蒙,那個跪著的、遍體鞭痕的奴隸,他才是她熟悉的樣子。安靜、低伏、懂得她的每個暗示,懂得如何在沒有命令時就主動揣摩她的心思。沒有主人的示意,他甚至不敢把膝蓋挪到柔軟的波斯地毯上。
這才是「奴隸」應該有的樣子。這,才配得上她的身份。
她微微低頭,看著自己那雙閃閃發亮的小鞋,輕聲喃喃:
「……還是我們莊園的比較乖。」
艾蕾諾爾則只是輕聲笑了笑,低頭啜了一口茶,沒有說話。
但她眼底的笑意分明在說——歡迎來到學院,親愛的瑪德琳。這裡的規則,和妳的莊園,並不一樣。
瑪德琳鼓起臉頰,嘴角微翹,帶著不滿的神情輕輕一揮手,像是揮走空氣中一群令人厭煩的蒼蠅:「好了,退下吧。」
女管家立即低頭應聲,領著那排筆直如木偶的奴僕退了出去;門闔上的瞬間,走廊傳來一致的腳步聲,很快遠去。
艾蕾諾爾端着茶,望向那扇剛闔上的門,輕笑:「這裡的規矩,似乎讓妳很不自在呢。」
「他們太沒眼色。」瑪德琳撇嘴,抬手整理鬢邊髮絲,「連最基本的跪禮都不會,真不知道學院在想什麼。」
「至少乾淨些。」艾蕾諾爾放下茶杯,語氣溫柔卻帶幾分調侃,「妳要是看見皇家區,會覺得這裡的奴僕仍舊粗糙。」
提到皇家區,話題自然而然地落在那位始終矗立在眾人頭頂的名字──
「說起來,夏洛特殿下已經入住皇家區宿舍了。」艾蕾諾爾輕聲道,「按規矩,咱們今天該去向她請安。」
夏洛特——那位直系公主的名字一出口,空氣似乎微微一凝。瑪德琳冷哼一聲,抬高下巴:
「急什麼?我又不是那些伯爵小姐、男爵小姐,殿下一到就擠著去掐媚——」
她模仿一般貴族女兒的做派,語氣頗帶揶揄,「 ‘殿下請賜我一眼、殿下請記得我的名字’……多沒趣。」
艾蕾諾爾聳肩苦笑:「妳不急可以,妳畢竟是她堂妹。可我不行——公爵女兒若遲到,雖不至失格,但到底失禮。我得拿捏個合當的時辰──過早顯得討好,過晚就是怠慢。」
「要去妳就去嘛。」瑪德琳伸手撫平裙褶,語氣帶着惡作劇般的甜膩,「反正殿下身邊從來不缺奉承的人。說不定妳去得太勤快,還能在她面前分點光彩。」
「分光彩?」艾蕾諾爾輕聲一笑,神情卻極其冷靜。「夏洛特公主可不是那麼好相與的——但正因如此,禮儀更不能失。」
她頓了一下,側頭看向瑪德琳:「妳真的不打算同行?以妳的脾氣,若殿下先召見妳,那可比妳主動登門更難看。」
瑪德琳沉默了一下,帶著半分懷疑、半分警戒的眼神瞥向艾蕾諾爾,語氣不輕不重地問道:
「……妳的意思是,讓我和妳一起去請安?」
艾蕾諾爾點頭,語氣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調侃:「主動去總比被傳喚去好吧?畢竟,如果是她叫妳去,那時妳就連選擇穿什麼裙子的時間都沒有了。」
瑪德琳聽完,白皙的手指一頓,旋即輕輕地翻了個白眼,語氣不情願地哼了一聲:「……妳說得對啦。」
「既然都要去了,那就絕不能輸。」
她轉向露西婭,聲音像下令般清脆俐落:「去,幫我準備最合適的裙子和珠寶——我要穿得漂亮得體,不能在『夏洛特殿——下~』面前,讓她有任何看我不起的機會。」
「下~」這個拉長音拖得特別明顯,語氣中滿是故意的挑釁與酸意。
艾蕾諾爾忍不住輕笑出聲,綠眼微彎,輕聲嘆道:「妳們果然……還是老樣子,從小就不對付。」
「哼,她一副天生高人一等的模樣,看了就煩。」瑪德琳語氣輕巧,卻露出一絲真實的不滿。說完,她轉身站起來,裙擺隨著動作飄起一陣細緻的波紋。
艾蕾諾爾輕輕一笑,綠眸映著窗外午後的光:
「那就出發之前。先派人遞貼子,說我們晚些造訪,也好讓殿下有個準備。」
「那我也該回房間好好準備了。」艾蕾諾爾笑道,理了理自己的裙子,「畢竟我們不是去見普通的誰——是夏洛特殿下呢。」
她留下這句話,轉身離開,背影優雅而從容。
門關上後,房內只剩瑪德琳與她的兩名僕人。露西婭立刻上前,動作熟練地為小姐卸下外衣,打開衣櫥,選出幾件最符合正式場合的裙裝:淡金、藍灰、寶石紅,各自繡有銀絲花紋與家族徽飾,配有同色系髮飾與披肩。
「妳說,哪一件會比較搶眼?」瑪德琳一邊在鏡前比劃,一邊半認真地問。
露西婭小心地回應:「淡金那套比較顯氣色,裙擺也寬,走路時比較……像您。」
「嗯。」她點了點頭,心情似乎好了些。
就在此時,她瞥見雷蒙仍跪伏在角落,一動不動,像一塊陰影般靜靜守著。
於是她拿起梳妝台上的紙和筆寫下幾個字,並印上封蠟。
然後她頭也沒回地吩咐道:「雷蒙,你帶上這張貼子,去一趟皇家宿舍區。」
「是,小姐。」雷蒙恭敬地低聲回應,立刻起身恭恭敬敬地接過帖子,然後倒退到門口離開。
瑪德琳坐回了鏡前,露西婭正替她盤起金髮,插入一支珍珠髮釵。鏡中的少女容貌精緻,眼神驕傲。
雷蒙穿過學院通往皇家區的白石走廊,此處比其他貴族宿舍更為寬闊莊嚴。當他一踏入象牙色的拱門,兩名身穿銀白鎧甲的侍衛立刻伸出手,冷冷攔在他面前。
「站住。」侍衛低沉地說。
其中一人目光冷峻,掃了他一眼,目光在他衣領下裸露的鞭痕上停留了片刻,又往上移到他臉頰右側——那裡深深刻著一個烙印,表明了他的身份,以及他的所屬。
那名侍衛冷哼了一聲,嘴角露出一抹嘲弄的笑。
「克萊蒙家的奴隸?」
雷蒙沒有作聲,只是低頭點了一下,姿態恭順而無聲。他的身體微微前傾,語言不需要,身份早已鐵證。
那侍衛從他手中,拿過那白底金紋的請帖。仔細查看上面的家徽與筆跡——那是克萊蒙家的正式文書,蠟封完好,署名為「克萊蒙公爵長女,瑪德琳·德·克萊蒙」。
「哈……還真是。」他語氣裡透著一絲不屑,雷蒙說道:「站這裡等著。」
然後轉頭示意身旁另一名侍衛:「把請帖拿進去。」
十多分鐘後
大門再次打開,一個身形瘦削、同樣穿著僕人制服的年輕男子走了出來。他的動作極為謹慎,目光低垂,露出在衣領與袖口間的皮膚也同樣佈滿了鞭痕,臉上同樣印著烙印,位置與雷蒙相似——這是一種身份的映照,表明了他與雷蒙是相同命運的人。
他雙手捧著經再度加封的請帖,走到門前,壓低嗓音:
「公主殿下已得知來意,恭候克萊蒙小姐與西勒斯小姐的光臨。」
他小心翼翼瞥了守門侍衛一眼,才繼續道——
「請貴小姐們著正式服裝,並由本區侍衛引導入內。」
「除一名侍女之外,其餘僕役止於外廊。敬請兩位小姐知悉。」
他頓了頓,輕聲補上一句:「請準時。殿下不喜歡等待。」
說罷,他再度躬身,退後兩步,便轉身重新走入皇家區門內。
雷蒙垂下頭,低聲回應:「謝謝。」
然後,他轉身回去——去告訴他的小姐。
夏洛特公主,已經準備好了她的到來。